毛泽东的卫士张仙朋访谈录

  解说:

   1949年,毛泽东第一次走出国门出访苏联,经过沈阳的时候,毛泽东在文化宾馆做了短暂的停留。那时年仅十五岁的张仙朋正在文化宾馆当招待员,他见到了毛泽东,而且为他倒了第一杯茶。

   采访:

   有一天领导布置我们任务,说是有重要的接待(任务)要来,你们赶紧做好准备,而且就住在我负责服务的房间里面。因为我管101、102房间,那是全楼最好的房间。我们当时不知道接待谁,但是可以知道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。搞完了接待(准备)以后,有一天,来了,客人来了,来了以后一看,一上楼一看是毛主席,是毛主席来了!当时我是又很惊奇又很兴奋,接待了毛主席,毛主席就到我那个负责服务的大厅里的沙发坐下了,来了很多人。当时东北人民政府一些个领导都陪同,我亲手第一次给毛主席送了一杯茶水,送了一杯水茶,我说:"主席请你喝茶。"主席接过了杯子,两个眼看看我,笑了笑,说:"谢谢。"

   解说:

   1951年3月,张仙朋被调到北京,来到了毛泽东的身边。

   采访:

   当时卫士长李银桥领着我到主席的客厅去见主席,第一句讲,这是小张,刚来的小张。主席还和我握了握手,他说:"欢迎你,欢迎你到我这里工作。"接着又讲,到我这里工作可苦啊!有时候呢,要跟着我睡不好觉,吃不好饭。

  解说:

   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,张仙朋发现不怕苦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。

   采访:

   晚上吃饭,晚上吃饭和孩子们都在一块儿吃饭,吃饭。主席一面吃饭一面看文件,看到我进去以后,主席低头,也没看我,一面看文件就(说):"搞个蜡烛。"我当时听说搞个辣子,我当时听还没听准确,这时候李讷,孩子李讷,就"爸爸爸爸,这个菜有辣子。"就把一个带辣子的菜放在主席跟前了。我说主席要吃小辣子,我就赶紧跑到伙房去,我说:"快、快、快,师傅,主席要吃辣子。"这个大师傅就赶紧洗小青辣椒,洗了以后,搞油过了过搞油煎了煎,完了就放了些咸盐,我就把辣椒,一小盘辣椒拿来了,到主席桌前一看,主席桌前怎么点了个蜡烛?主席一面看文件。我一想,哦,我听错话了,主席要搞个蜡烛,我听说搞个辣子,我就很不好意思,我就把这盘辣椒放在主席跟前。主席,我这时候估计他可能了解我的心情了,怕我难受难过,他有意识地夹了一根辣椒放到碗里吃了,这时候我觉得心里头比较舒服了。

   解说:

   在战争年代,毛泽东就养成了晚上办公,白天睡觉的习惯。一时不能适应的张仙朋,难免出了几次小小的问题。

   采访:

   他们说主席还没上床,还在办公室里办公,等一会儿主席才到房间睡觉。我趁这个机会,准备到房间去给主席搞搞卫生。我就拿个笤帚,拿个撮子(簸箕),一面哼着小调,一面到主席卧室去。一开门我一看,我一开门一进去,迈两步一看,主席躺在床上。我一看,我吓得我撒腿我就跑。主席一看,因为主席刚进去,刚躺下准备睡觉。一看到我跑,哎哎哎,主席后面还叫我,我也以没敢回头,我就跑了。我想这下可糟了,把主席吵醒了,过了有一两天吧,我上班到主席那儿去了。主席看了看我,完了主席问我:"小张,你看我是个老虎吗?"我说主席不是,不是。"那我是不是个鬼呀?"我说主席更不是,更不是。"我不是老虎,也不是鬼,你为什么要怕我?(他说)我这个人哪,一不打人,二不骂人,我批评你们批评错了,我还向你们认错呢。以后不要再怕我,你要再怕我,我就不高兴了。"当时主席一讲我心里特别觉得又难受又觉得很温暖。还有一次呢,主席上床找什么(东西)准备睡觉,我们值班室门口有一个水龙头,我们一般起床以后都到那个水龙头接水洗脸。我一面洗着脸,一面漱着口,一面洗脸,我嘴里哼哼。我年轻那个时候,比较调皮,一面哼哼,这个评剧呀《小二黑结婚》那个评剧调子,哼,呆一会儿李银桥从主席房间里出来了,见了我,很严肃地(说):"小张,你瞎哼哼什么。"我说"怎么了?""主席都听到了。"我说"主席生气了?""没有。"我说"怎么了?"主席问,李银桥讲:"主席问'这是谁在唱啊?'我说是小张在瞎哼哼,主席又说:'他唱得不好听嘛。'"李银桥说:"我去告诉他不要唱了。"主席说:"别,别,让他唱,让他唱,人家高兴嘛。"

   解说:

   后来张仙朋想出了一个和毛泽东步调一致的绝招,但是绝招也有不绝的时候。

   采访:

   主席睡觉,我们也跟着睡觉;主席起床,我们也跟着起床。主席睡觉,有时候吃安眠药了,他要吃三次安眠药,第一次,第二次,第三次完了睡觉。我呢就我一个人跟着,主席吃第三次安眠药的时候,快要睡觉的时候,我也吃安眠药,赶紧吃,所以主席睡了以后,我也赶紧睡。有一次主席说睡觉吧,我要睡觉了,你也睡去吧。我说好,回来以后躺了不到一个小时,主席打铃叫我去,主席说不睡了,搞饭吃吧,天亮了,搞饭吃吧。好,我给主席盛米饭的时候,我这手连碗拿不住掉桌上去了。主席说你怎么了?我说我吃安眠药了。主席哈哈大笑了,我说跟主席一样,我吃安眠药,你吃安眠药我赶紧和你一样,吃完安眠药赶紧睡觉。主席他看我的样子挺有意思的,也笑了。

   解说:

   有一天,张仙朋得了感冒,因为怕把病也传染给毛泽东,没去上班,就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。

   采访:

   意思是说我感冒了,很想主席,给主席写了封信。第二天恐怕是,过两天主席生日嘛,1961年12月24日。主席给我来了一封信,我给主席写信以后第二天,主席就给我来了一封信,信里写着:小张,你好了些吗?过几天上班不迟,要好好静养,过几天上班不迟。最后一句是,你到我的厨房吃饭吧。因为我们的生活,那时候生活不大好,全国都很困难。我们那时候生活也不好,主席说,意思是叫我到他的伙房吃饭吧,所以我看了这封信很感动,很感动,我正好烧也退了,我就去看主席。结果看主席呀,回来以后呢,冬天呀,回来以后我又重感冒,又发高烧,又发高烧以后,结果两天,有几天又看不到主席,还发高烧,我又给主席写了封信。主席看了我的信以后,又给我来了一封信,信写:小张,好孩子,怎么又病了?可能是什么过滤性病毒引起的,这个应当服四环素,嘱咐大夫为你配药等等吧。我看这封信以后,我一面看信一面流泪,主席对我们确实是特别关心。

   解说:

   到毛泽东身边后,张仙朋开始迷上了写诗。当大诗人毛泽东在写诗或者读诗的时候,小诗人张仙朋就经常陪伴在左右。

   采访:

   主席有时候,他这个一面躺床上休息的时候,看完文件,要休息的时候,自己就朗诵诗。有时候朗诵自己作的,自己没发表的,先朗诵了一看,不好。拿过来看一看,需要改的可能改一改,再不就朗诵一些古诗、古词、古曲,有时候叫我去:"你拿一张纸,拿笔来。"主席一面朗诵,他一面朗诵我一面记,朗诵一句,我写一句,朗诵一句,写一句。朗诵的时候,他那个湖南口音我听不懂,我听不懂话,主席就把纸拿过来,他写上,写上几句,完了,给我,他再朗诵,我再写。所以这一张纸里边有主席的笔迹,也有我的笔迹。

   解说:

   张仙朋常用诗的形式写日记,有机会他还请毛泽东指点指点。

   采访:

   我回忆我童年时代的学习,因为当时童年,我的童年在大连,在大连生活。那个时候在日本帝国主义统治下,学习、生活都很困难,主席看到我第二句就是"手握杆枝泪寸土"的时候,主席的表情,他看上去是很沉重,他说你也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吗?我说是,我说是我写的。主席很高兴,接着主席就在我那个日记本上写了几首古诗、古词,用钢笔,用我的钢笔写的古诗、古词。他还给我做了解释,谈了很长时间以后,我说主席,你赶快睡觉吧。他也睡不着,结果主席看到我一首诗《心愿》,写一首《心愿》,心愿就是"当明月刚入晨霞,毛主席方才睡下,但愿他梦中无扰,醒后精神焕发,这是我的心愿了,我希望的心愿"。也是一首(篇)日记了,主席看了:"好!既然是你心愿,马上睡觉!"主席就很高兴,就睡觉了。

   解说:

   1959年,中国进入了经济困难时期,最爱吃红烧肉的毛泽东向周围的人宣布不再吃肉了。

   采访:

   购买设备,当然当时是该苏联钱吗?还债,买设备,光吃米饭、蔬菜,还有油、盐就行了。我们的生活看起来不行,管理员就到玉泉山什么地方,给主席打个麻雀啊,打个什么给主席吃,过一段时间主席说:"坚决不吃!不吃荤菜了。"荤菜都不吃了,不光是鸡,肉也不吃了,所有的荤菜都不吃了。而且他自己还和我讲过:"我有些民主党派的有些个老同志不都也吃素吗?不是身体也很好吗?"我说那个不行,和主席不一样!他说:"不,不吃了!从1961年1月1日开始实行。"

   解说:

   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,毛泽东全吃素食。每当工作到深夜时,毛泽东常常会邀请工作人员一起进餐。

   采访:

   有时候主席吃这个点素菜素饭的时候,有时候主席也舍不得一个人吃,因为我们跟着主席值夜班,(给)主席值夜班一夜不能睡觉的。主席晚上不睡觉,他上午睡觉嘛,我们就跟着主席不睡觉,晚上这顿饭,一般就是两三点钟吧,这顿饭,有时主席让我们陪着吃。我在那儿的时候,主席让我陪他一块儿,每天晚上都习惯了,晚上这顿饭我们陪着吃,就是炒一盘什么青菜什么芥菜、苋菜,什么冬苋菜,什么菜,这些菜。再弄两盘什么小菜,就是苦瓜,还是小咸菜辣椒啊。有一次我陪主席吃苦瓜,主席爱吃苦瓜,主席吃得挺多,我就不愿意吃那个玩意。另外一天晚上炒了一个芥菜,一碗芥菜有一点苦味,我吃得很少。主席把苦瓜吃了一些以后把苦瓜往我旁边桌子上一放,说你怎么不吃?我说瓜太苦了。"你这个人就是不能吃苦。"开玩笑,笑了,你这个人不能吃苦。我说好好好,我吃我吃。我就把苦瓜就勉强地把那盘苦瓜全吃下去。

   解说:

   毛泽东主要的休息方式是散步,在这个时候总会和陪伴他的人谈一些轻松的话题。

   采访:

   有一天我和主席在院子里散步,走着走着以后,主席突然停下了,就看着我,说:"小张,张仙朋,哎,你这个名字挺有意思。"当时我也觉得很愣,主席什么意思?怎么个意思?主席说:"我问你小张,我们住在天上,还是住在地下?"我说我们住地下。他说不对,如果别的星球也有人的话,我们不是也住在天上吗?后来又问我:"你说我们是神仙,我们是不是神仙?"我说:"我们不是神仙。"他说:"别的星球上有人,我们也在星球上,我们不是也是神仙?别的星球上就是神仙,那么天上,在天上是神仙,我们不住在天上,我们住在天上不也是神仙吗?"我笑了:"那好,主席是神仙。"我说:"我是主席的朋友,张仙朋嘛。"主席是神仙,我是主席的朋友。主席哈哈大笑。

   解说:

   可是有时候毛泽东的谈话内容就让张仙朋觉得不那么轻松了。

   采访:

   我记得有一次在庐山嘛,主席跟我讲,也是他睡不着觉了,有很多心事。完了以后和我聊聊吧。主席讲,说:"我有三大志愿呀。第一呢,我要搞调查研究,到基层搞调查研究,搞上一年工业,搞上一年农业,商业我搞上半年,我要多了解情况。我不当官僚主义,这样呢,我也给全国的干部做个榜样吧,这是一大志愿。第二大志愿呢,他说我想我要骑马视察黄河长江两岸,我对地质方面呢,我还不大熟悉,地质方面的知识不大熟悉,所以要请一位,要带一位地质学家,再请上一位历史学家和文学家一块儿视察。第三呢,我要写一部书,把我的一生都写进去,把我的缺点、错误统统写进去,让全世界人民来评论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。"呆了会儿主席说:"我这个人呢,好处占百分之七十,坏处呢占百分之三十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"

   解说:

   1963年,张仙朋二十九岁,已经在毛泽东身边工作了十三个年头。2月份,组织上决定让他到地方上工作,和妻子商量后张仙朋选择了去兰州。

   采访:

   完了以后在没去以前呢,我和我爱人带着孩子回一趟老家,看看我父母。因为父母就我这么一个儿,看我父母,我就把这个情况和我父母讲了,我要下放,到地方工作了,到兰州。他一听这个,我父亲就不高兴了,说你走那么远,我就有你那么一个儿,赶到我有病的时候,我叫你回来,你都不能马上回来,都要等好几天,不能去。我说组织上已经决定了。"不行,我得去到北京去,找你们领导去。"我父亲很不高兴了,结果我和我爱人回北京以后,我就和主席讲,我说主席,我说我父母不同意我去,因为太远了,而且我父亲说还要到北京来找领导呢!主席说那怎么办?我说这样吧,我说要不然我回山东,回山东。主席看看我:"行,那也好。打回老家去。"这样决定回山东,回山东。最后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汪东兴,汪东兴同志就跟山东省公安厅的张国富厅长谈了,谈了以后呢,汪东兴同志当时跟主席在外地视察,给我来了封信,告诉我说已经安排好了,让我到山东来,到山东青岛来,到青岛工作。临走的时候我和我爱人去看主席,主席握着我们的手说:"是你们都大了,翅膀硬了,应该出去飞了。到地方要好好工作。"主席一面讲,一面就是流泪了,我们也都哭了,也都哭了。就这样,就是我们离开了主席。

   解说:

   以后,张仙朋又利用出差的机会去看望了两次毛泽东,但是从1965年以后,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。如今,张仙朋时常拿出日记本,回味在毛泽东身边工作时的情景。

本文由上海新文化广播电视制作有限公司、中央文献研究室第一编研部提供给新浪网独家报道

http://www.sina.com.cn 2003年12月19日17:17 新浪文化

返回目录